如果註定要離開,也許就不該遇見。

那天,下雨的午後,我獨自站在街角撐著傘,等著朋友。
牠就站在不到一公尺遠之處,冒著雨,好似閉目養神般。
我悄悄蹲下,輕輕推了牠一把,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一次接觸驚嚇,牠踉蹌退了兩步,有些驚惶的想離開我指尖能觸及的範圍。




其實我只是想把牠趕進騎樓下,免得雨淋。

匆匆和朋友吃完飯,用朋友提供的屈晨氏購物袋,就這麼克難地帶牠到獸醫院看病。到底醫師專攻的不是鳥科,只能確定牠尚未長大,似乎受到了些感染,一隻眼睛受了傷,有輕微發燒,肺也有點問題,這兩天會是觀察期,熬過了就雨過天晴。

好心的醫生還告訴我們,去找鳥園的主人幫忙。鳥園達人說,牠是斑鳩,會發出咕咕聲,如果養得起來,會像鴿子一樣認主人,很可愛。斑鳩的閩南語叫「邦嘎」,我乾脆叫牠邦邦,反正邦邦本人也沒有意見,牠總是安靜的很。

不管我怎麼努力,邦邦就是不吃東西,也不叫,也不飛。白天我出門時,如果邦邦站在門邊,晚上也許移動到了椅子旁,地上則多了幾攤糞便。只喝水的邦邦,持續的排泄,我很擔心再這麼下去,牠會體力不支。

第三天早上,獸醫院剛開門,我就去報到了。醫生說,鳥類不像貓狗,牠們沒有橫隔膜,不能打點滴,當下也只能給我一瓶營養滴劑,並教我如何將營養劑送進邦邦的嘴裡。

我逼牠吃東西,也和牠說話。

牠不吃,也不回應,只是偶而,眼神相對,有種不言而喻的緣份。

營養劑的效用持續了一天半,就在我和朋友吃完晚飯回到家,排泄物已經呈現褐色的液體,就和營養劑的顏色一模一樣。我將牠捧著,餵牠一點水,牠好似遇到救星一般,張嘴大口地喝著。沒幾秒鐘,也許喝得太猛,也許體內器官衰竭,牠開始張著嘴,不停的晃著小小的腦袋,連眼神也不清了。

看著牠,我心裡有點痛,我對牠說「邦邦,如果你當初根本活不了,就不應該讓我看到你,既然你來了,就別斷了我們的緣份。」眼淚掉了一陣,也許聽得懂我說的話,牠緩和下來,感覺好多了。我馬上以最快的速度,開車回北部。

到了家,停好了車,把邦邦安頓在臭貓找不到的地方,趕緊上網找鳥類的獸醫院,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,Betty卻下樓來給了我一句話,「妳準備要讓小鳥怎麼辦?我怕牠撐不過今天。」我聽了好氣,氣她烏鴉嘴,氣邦邦這麼不上道。

上了樓,Betty和媽都看著箱子裡的邦邦,我探頭一看,邦邦側躺著身子,雙腳都沒了力氣。

我捧起牠,靜靜地看著,牠不斷張著嘴,無聲地張著嘴,好似在說話,我卻怎麼也聽不清楚牠要說什麼。Betty說,牠已經意識不清了,我看著牠的眼睛,就像垂死的人般,喃喃自語,眼神渙散。

然後,扭曲著身子,在我手裡,漸漸地,沒了氣息。

羽毛上,滿滿都是我的眼淚。

今天下午,我到鄉下替邦邦找了個新家。田埂上,有藍色的天空相伴。


我用鏟子替邦邦挖了新家


Jolynn站在邦邦家旁看田野的景色


大致上完成了


墳上的小黃花


鄉下的夕陽

埋下了邦邦,我和Jolynn漫步走回老厝。諷刺的是,遠處一部摩托車在路的盡頭停下,一個父親帶著兒子下車,父親手指著房子後方的竹林裡成群的鳥兒,不知跟兒子說什麼。帶著些許防備,我們走近他。

「有什麼事嗎?」我問道。
父親說了聲沒有,繼續和兒子討論。我們沒說什麼,繼續往房子的方向走去,誰知沒幾分鐘光景,小孩突然抽出一支BB槍,對著鳥兒就是一陣射擊。

Jolynn體貼我的心情,走過去問父親,你們這是在做什麼?父親毫無羞恥回答說,小孩只是在玩玩,說著說著,小孩繼續拿槍射小鳥。Jolynn很不客氣的說,我們剛剛才埋葬了一隻鳥,而你們現在卻在這兒射鳥?父親居然說,那不是我們射死的。Jolynn有點生氣,告訴父親,你讓小孩拿著槍射小鳥,也不是一件好事吧?父親見苗頭不對,悻悻然載著兒子離開。

邦邦,短短四天的緣份,我學到好多,也許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,我會珍惜,也會常回鄉下去看你。

R.I.P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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